行军三日,以至萧瑟关,渔火通明,割以软衬,暴雨下了三日,已经阻断了前行的路。
白承泽一眼望去,河水如涛,长浪过膝。
一位渔民带着斗笠在风雨中行走,寒风吹过,擦了擦额间的冷汗,冷的瑟瑟发抖。
“陛下啊,”渔民道:“这连船都行,不过,别说陆军,我朝将士,擅陆战,如此,还未开战又要难道就要自损将士吗?”
白承泽摇头,又问道:“不会的,老人家,若船打的好,能否通行?”
渔民望去,河水如黑涌,漂泊萧瑟中,只是摇头。
白承泽垂首,渔民也退下了。
“陛下,”云烟道:“莫惆怅。”走到他身边。
“我竟感觉自己无用,”白承泽笑,混个这雨水进入嘴中,他站在雨中,雨水已经将他身上的衣衫打湿。
云烟将伞打在他的头上,道:“陛下这般没日没夜的批边疆的奏章,现在淋雨,是真的不想着,活下去了吗?”
白承泽缄默,良久才道:“我从没这么想过。”
他的脚步开始移动,云烟也跟着他一起走,突然他停了下来,云烟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,只看见了一片浩浩荡荡的芦苇荡。
桔杆和芦苇弯下了腰,屹立在水中,惨淡的金黄,在雨下更显凄凉萧瑟,渐渐深黄的水,浅浅的淤泥,燕雀惊寒。
头顶上,鸟飞盘桓。
“笼中鸟以飞为病。”白承泽念了一句话:“囚笼花以败为耻。时势造英雄,从来都不是英雄造时势。”
白承泽望着地下的土,伸手捻了捻土,道:“这竟是黑土啊。”
“嗯,是个种地的好地方。”云烟也道。
白承泽微微一笑,“是吗?”
云烟点头。
白承泽才说:“那我问你,如果你有一支非常好的军队,剩下的都是水军。当打三场仗,你当如何?”
“经常用好的那支,呃,其他的合着用。”
白承泽笑道:“必败无疑。”
“好东西用的多了也会累了,那不如以劣补优,取长补短,竭泽而渔,当无来日,如土壤种地,也需用养兼之。”
“所以,陛下现在心中主意了吗?”
白承泽点头。
云烟立定,却发现身边已然站了一排人。
“陛下。”
“事情怎么样了?”白承泽开口问道。
“一切已经办妥了,”此人道:“水已在疏导中。”
白承泽点头道:“如此寒冰交错,士兵们在外面打仗自然是顶不住的。”
“可是陛下,我朝能人只得是陆战,海战一点把握都没有啊。”
“有司徒静。”白承泽言简意赅道。
“司徒先生?”此人惊讶道:“在哪?”
“朕的帐房。”白承泽道:“你现在将五千精兵调给他。”
另一个人道:“那陛下这是要排布海军吗?”
白承泽道:“是啊,陈将军,认为不妥当吗?”
“没有不妥,”陈将军道:“那老臣应该做些什么?”
“朕已经命人打造了船只,将军先下去休息,养精蓄锐,明日就东行吧,向下支援。”
“臣领旨。”
分三军,把旧都,疏水库,定皇都,逆天灾,是白承泽一晚上和谋士们一起处理好的事情。
虽然感觉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,可白承泽望着眼前这苍茫的一片,只感觉自己仿佛失路之人。
“师傅,”白宁南望着眼前苍茫大雪,小声唤倚落道,本来没指望他搭理她,可打坐的倚落还是嗯了一声。
白宁南跑到他的身边道:“父皇,他们会回来吗?”
倚落睁开了眼睛,看着眼前小小的她,良久无言,很久才道:“公主想他们了?”
“想,”白宁南重重点头道:“在这皇宫之中,父皇……”说到这儿,她展开了一抹笑容接着说:“是对我最好的人。”
倚落拍了拍身上的衣角,起身道:“是吗?”
白宁南听着他这明显没有任何波澜变化的语调,就听见了一丝冷酷。“皇室中哪来的真情?”
“师傅觉得,他父皇是坏人吗?”
倚落刚想开口,却发现白宁南大大的眼睛中已经蓄满了泪水,无奈的摇了摇头,蹲下身子,抚了抚她的眼角,一颗热泪,顺着他的手指滑过。
他把她一把抱起,放在手腕上,语重心长道:“哪有坏人?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。所谓的好人不过是得人心且心狠手辣的主,你父皇,是好人。”
“哪种好人呢?”
倚落哑言,硬着头皮道:“他为国为民,是难得的明君。”
“还有呢?”
倚落才看向白宁南,此刻她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,感情这小丫头骗子,是想让他多夸她父皇几句。
“小孩心性!”倚落黯然道了一声,却也笑了一下,他抬头,却看见远处的步雪,目光深邃的看着他。
倚落手一颤,白宁南也明显感到他的慌乱,小手攀到他的脖子上,喊了他一声“师傅……”
倚落回神,眼中一痛,他什么也保护不了她,只能说:“没事…”
白宁南粲然一笑道:“嗯!”
步雪一袭女官服,弯腰道:“臣参见公主殿下,院士。”
白宁南小手一挥道:“免了。”随即她定睛看她道:“姐姐长得很好看哦。”
步雪讪讪一笑,道:“活在当下,皮囊不过千篇一律罢了。”
白宁南不以为意道:“非也,没有好看的皮囊,就会少了一语心长的陪伴。”她微微侧头看见了倚落,随即道:“姐姐是来找师傅的嘛?”
步雪点头,白宁南点头,一跳下了倚落的身体,道:“那姐姐,我就先将借给你了,姐姐记得还哟。”
步雪心中好笑,本就是我的,要还给你吗?
等白宁南走后,倚落先问了道:“丞相归降了?”
步雪语调平静而冷酷道:“家人都在我们手上,他不降怎么办?”
倚落哑言,半天才道:“是我多此一问了。”
对于他说认真听话的态度,步雪一点也没有让步道:“你刚刚,为何要抱她?”
倚落抬头望了她一眼,她依旧如昔的面容,看着有孩子的稚气,可仅一开口就把这份稚气脱了个了然,她脸上带着微微的怒容,倚落道:“她只是个孩子,何故与她计较呢?”
倚落没有说,她很像她,那般像极了幼时的她,这样的话,因为他知道,但凡他这样说了,她一定会生气。
“宫里局势如何?”步雪也没多计较又问道。
“倒还好,”倚落道:“四方宁静,地形我差不多都已摸清楚了,到时候逃出去,也方便很多,朝堂如何?”
“固若金汤。”步雪道:“太子爷和其他的皇子,分管很详密。”
“你小心周旋,宫里的事,出了我替你担着。”倚落接道。
步雪一笑道:“我要走了,宫里我不能多待,就……没有什么话想再对我说的吗?”
倚落愣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“天……天冷了,你多穿点。”
“呆子!”步雪一笑,踮起脚,在他额间一吻,压低了声音道:“保护好自己,知道了吗?”
步雪见他没有回应,转身要走,倚落第一次拉住了她的手,郑重而又坚定的说:“这世界有一千万年等待,最美好的那一种叫做来日可期,我许你来日可期,赠你来日方长。”
步雪看向他,想要说话却又没有说出来,只得点头,可不管怎样,她都要走了,于是她像以往一样,头也没有回的走了。
是啊,这世间有一千万种等待,最美好的那一种叫做来日方长,有一千万种爱情,最美好的那一种叫做双向奔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