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叶时安缓缓眨动着眼睛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，轻哼一声将手里提着的高展扔破抹布一般朝着几人丢过去，“可看清楚了？”

　　“看……看……”

　　为首的捕快结结巴巴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。

　　看清楚？

　　他们确实看清楚了，推门进去便是满地的“尸体”。横七竖八躺着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
　　院中站着个女道士，手里的拂尘像是附了魔，嗖地变得很长，缠住几人的脖子，连一点挣扎的动静都发不出来。

　　女道士不多言语，指指地上“尸体”，只轻轻两字，“没死。”

　　多余的也不说，也不问。脖颈处的拂尘缠得更紧，憋得几人眼珠子充血要飞出眼眶逃跑似的。那女菩萨才收回拂尘，放人出来。

　　几人跑得跌跌撞撞以为脱离狼爪，不成想这外头才是虎穴。

　　那看着病恹恹的小道姑手里提着他们的大人，阴森森盯着他们。

　　看清楚了吗？

　　哪里是问人有没有看清楚院中情况，这阵仗，这架势，分明问的是有没有看清楚此时的形式。

　　“看，看，清楚，清楚了。”

　　还是一个年长一些的捕快最先秃噜出来一句完整的话，说罢便自觉转身蹲到墙角。

　　见还有几个愣头青杵在原地，又回来拉了几人一把，低声劝说：“你我家中都有妻儿老母要照料，逞什么能。这道长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，连高大人都没办法的事。我们能做什么。”

　　叶时安面无表情看了几人一眼，才转向马上的人。

　　闻九维摊摊手，一脸无辜，“我闭眼了，什么都没看见。”

　　“那最好。”

　　“不过我很好奇你接下来会怎么做。”闻九维从马上跳下，扔开缰绳追在叶时安身后往山下走去，“重伤朝廷命官可是大罪，要掉脑袋的。不过，如果你需要，我可以帮忙。”

　　叶时安停了脚步，侧身看向一旁刷地红了脸的人，挑了挑眉峰，真诚问道：“帮我什么？”

　　“高展怎么着也算是个正四品的官员，如今被人……”

　　“谁伤了他？我伤了谁？闻公子可要想清楚了再说。”叶时安嘴角勾着笑，满眼挑衅。她虽比闻九维矮半头，但气场实在强大。说话间藏在袖中的手无意识搓捻着袖口的毛边，指节不可控地微微颤动。

　　“重伤朝廷命官是大罪，没有人证物证，闻公子怎么能红口白牙几句话就将这样大的罪名往本道身上安。”

　　好美的一双眼睛！

　　好危险的一双眼睛！！

　　闻九维分明看到了那一双清透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红光。他敢肯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，也敢肯定，眼前这个让他紧张到唇齿干涩的女人绝不简单。

　　叶时安又问：“你看见了什么？”

　　“没有。”闻九维僵硬地摇了摇头，想避开这双眼睛的注视，但周身上下似是被人施了定身法，半点不能动弹，“什么也，没有看到。”

　　“哦~~~”叶时安扬了扬下巴，满意一笑，“我想也是。”

　　看样子，闻家的人还不至于现在就下场参与两党相争。对她而言，这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。

　　“叶时安。我可以这样叫你吗？”

　　“随便。”

　　“我叫闻九维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“你可以叫我九维。”

　　“。”

　　京郊的山算不得偏远，只是入秋之后天气渐凉，来往的人少了许多。以至蜿蜒的小道上铺满枯黄发红的落叶，也没人往边上踢一脚。

　　叶时安的脚步飞快，身旁侧着半个身子的闻九维也紧追不舍。空旷的山野间，只余一青一蓝两道残影一前一后追赶。满地落叶飘起又落下，沙沙作响不得安静。

　　“我请你吃饭好不好？”

　　“不好。”

　　“那你去哪儿？”

　　“关你屁事儿。”

　　“那我……”

　　“闻九维——”

　　叶时安忍无可忍一把揪住闻九维的领口将人拎了起来，心中默念了好几遍：闻家与行军令牌牵扯不清，暂时不能动。

　　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，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，“别！跟！着！我！！！乖一点哦！！否则，狗头给你打爆！！！”

　　跟她训练小老虎时一样，一边哄骗，一边要挟。效果也是出奇地相似，小老虎每次都会舔她的手臂乖乖听话。

　　被拎住的闻九维也乖巧点头，抿着嘴巴不再说话。

　　叶时安加快脚步往山下赶去。

　　身后的闻九维不再追赶，愣在原地半天，像是魂儿被人勾走了一般。

　　穆裴义赶来时就只看见空荡荡的山路上站着一个垂眸出神的闻九维，诧异片刻，还是出声道：“宫里来人了。我们猜得没错，叶时安八成就是十九年前被调换身份送走的长公主府的嫡出千金。况且，她和长公主长得太像了，不需要求证就能知道。”

　　穆裴义又从怀里摸出一封密函在闻九维眼前晃了晃，“西边递过来的消息。我看了一下，真真假假的没有多少可用的。想必叶时安进京之前做了大量准备，以至于我们的人都查不到她确切的消息。九维？我说的你听清楚没有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听得闻九维轻嗯了一声，穆裴义便继续讲道：“先帝冥诞在即，怀宁长公主势必不会放过此次机会。圣上已有皇子成年，想必立储之事也会引起一番恶斗。叶时安在此时出现，就是将云州十二军的行军令牌当做了自己的筹码。”

　　深秋之际，山路上满是沙沙作响的落叶，红黄交错，壮阔中无端多出几分凄凉和悲怆。果真，伤春悲秋，自古如是。

　　穆裴义远眺一望无际的山脉，感慨道：“川阳城，山雨欲来。”

　　须臾，仍不见一旁的人有任何的回应。穆裴义这才狐疑转身，偏头看向傻愣在原地，依旧低头垂眸的闻九维。

　　“九维？”

　　不听回应，穆裴义提高了嗓音，“闻九维！！！！”

　　“啊？”

　　“你想什么呢？”

　　“哦！！我——”闻九维抵唇轻笑，眉眼间一片荡漾。半天，才扭扭捏捏吐露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几个字，“可是，她叫我乖乖诶！！”